編者按:高科技移動互聯領域是輝煌70年的一個亮點,也展現了當代中國人對世界文明的最新貢獻。究其背后的原因,一是堅持改革開放不動搖,二是龐大的人口基數帶來的互聯網紅利,三是日益增長的中產階層為新技術革命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人才儲備。繼往以開來,中國當站在新征程的起點,對外以更博大的胸懷擁抱世界,對內則實施更大范圍的簡政降稅惠及民生。根基既牢,東方大國勇立世界新技術革命潮頭可期。
距離正式采訪還有約半個小時的時間。楊元慶剛剛結束了一場會議,獨自一人在采訪間旁的沙發(fā)區(qū)來回踱步。他一邊走,一邊揮舞舒展著雙臂,微微低頭,仿佛在思考著什么。
盡管已年過半百,兩鬢微白,這位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依然保持忙碌,全年在全球各地飛來飛去。但每每對外,他看上去總是毫無倦意,大步流星,走路帶風。接受采訪時,講至激越處,談吐如意氣風發(fā)的少年。
“聯想就是從競爭中長大的,”半年前的集團誓師大會上,當問及下一年的挑戰(zhàn)時,楊元慶突然抬高音量,握緊拳頭,“新的競爭對手加入,我們挺歡迎,說明這個市場還有吸引力。但是想贏我們,沒那么容易!”
楊元慶的自信,來自于伴隨聯想集團整整三十年的積累,他自詡“把最好的時光奉獻給了聯想”。1989年,這位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應屆畢業(yè)生,加入剛剛創(chuàng)立5年的聯想公司;1994年,楊元慶出任聯想公司微機事業(yè)部總經理,與百倍于聯想銷量的國際巨頭們“拼刺刀”,短短兩年后在國內PC市場一舉奪魁。
但聯想并未止步于此。2004年,在楊元慶的帶領下,聯想以總價17.5億美元收購IBM全球PC業(yè)務,上演了一出“蛇吞象”的并購大戲。自此之后,聯想開啟了全球擴張模式。
“一開始,我們形容自己只是在小江小河里游泳,現在是要到大海里游泳,風浪畢竟不一樣?!?月6日,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獨家專訪時,回憶起2004年的那場并購大戲,楊元慶不住感慨道,“這需要經歷一個很長時間的學習過程?!?/p>
時至今日,聯想這個曾經誕生于中科院計算所傳達室、寂寂無名的初創(chuàng)企業(yè),早已成長為中國制造的“全球名片”。與之伴生的“聯想經驗”與“聯想思考”,亦顯得彌足珍貴。
去大海游泳
自1990年首次推出自有品牌電腦后,聯想一筆一劃地將自己刻在中國乃至全球PC史上。
1994年,中國將進口電腦關稅由300%降低至26%,國有品牌電腦立刻直接面對IBM、康柏等龐然大物的競爭。被視為中國領頭羊老大哥的長城,從巔峰至潰敗,前后僅一年時間。
也正是1994年,楊元慶接手了聯想個人電腦業(yè)務?!澳菚r聯想一年賣2萬臺電腦,我們的競爭對手——康柏、惠普、IBM——都是百倍于我們的數量?!彼?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回憶道。
但楊元慶坦言并未懼怕。同年,轉為完全由代理銷售的策略后,聯想自有品牌電腦銷量達至4.2萬臺,躋身中國市場三甲,1996年,聯想電腦一舉獲得中國PC機銷量第一,并保持至今。
之后,聯想開始從“小江小河”走向了“大?!?。
2001年,IBM第一次找到了聯想,希望出售PC業(yè)務。不過當時,這個想法很快被否決了?!拔覀冇X得這是天方夜譚?!痹浂瘫嘟印⒏吒咴谏系木揞^玩家拋出了橄欖枝,楊元慶與聯想覺得有些不可置信。
隨著2001年中國正式加入WTO,聯想開始梳理自己的全球擴張戰(zhàn)略。機緣之下,IBM再次找到了聯想,兩相契合下,雙方認真洽談了一年時間,直至2005年5月交易最終完成。
但它只是聯想并購大戲的開始。如今,聯想已將摩托羅拉、IBMX86服務器、NEC、富士通PC等收入囊中。“我們的收購不是為了規(guī)模,而是為了能力或品牌?!被厮萋撓氲暮M獠①徶?,楊元慶指出。
還是以收購IBMPC業(yè)務為例,聯想此舉不僅獲得全球運營能力、筆記本電腦設計及制造能力,還獲得Thinkpad這樣的全球性知名品牌。這些對于當時的聯想而言,是不具備的。
收購IBMX86服務器亦然,它令主攻終端業(yè)務的聯想真正踏入基礎架構領域,填補了業(yè)務空白;收購摩托羅拉,則幫助聯想獲得足夠多的專利能力,免去手機出海的高額專利費門檻;收購NEC及富士通相關業(yè)務,也主要利用了兩個日本品牌的本土價值——如今聯想占據日本電腦過半的市場份額。
1+1大于2
被聯想收購之前,IBMPC業(yè)務一年巨虧數億元,但聯想通過將中國生產制造及研發(fā)方面的低成本優(yōu)勢,結合IBM全球運營、設計制造、品牌實力等“美國優(yōu)勢”,一舉扭虧?,F在,僅Think品牌產品,聯想一年便可收獲超10億美元盈利。
“當初我們是30億美元購買了100億美元規(guī)模的業(yè)務,但如今,僅僅聯想電腦就達到400億美元年銷售額,”楊元慶指出,“這是1+1遠遠大于2的事情?!?/p>
在楊元慶看來,收購IBMPC業(yè)務是一場“硬仗”,難點就在于整合。2004年的聯想,一個僅在中國本土經營、從未有過全球運營經驗的企業(yè),面對IBM丟來的“巨象”,多少有些無措。同時,中國企業(yè)鯨吞外企,也難免涉及文化沖突。
“我們后來要求員工相互學習對方的文化,甚至開了很多基于信任的研討會,把沖突全部列出來,一條一條想辦法解決,”楊元慶介紹道,“逐漸地,聯想內部開始形成一種獨有的共識文化?!?/p>
這一點,從聯想員工的反饋可見一斑。聯想北歐總部位于丹麥哥本哈根,出乎意料的是,團隊內的許多管理層人士可追溯至IBM時代。
“核心團隊15年前的照片,與今天看到的是一樣的人,”此前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等媒體采訪時,聯想智能設備業(yè)務集團丹麥R模式業(yè)務銷售總監(jiān)JensHenrikThomsen強調,“我們是聯想,我們是一個完整的團隊?!?/p>
聯想智能設備業(yè)務集團丹麥負責人PeterJuulJorgensen甚至提到前后管理風格的差異。在他看來,美式管理風格更偏重命令式,中式管理風格則更注重溝通。“我很早就與元慶見面,雙方雙向溝通,”PeterJuulJorgensen回憶稱,“相比IBM,聯想給我們的空間是很大的?!?/p>
最終的效果是,收購之后,聯想在當地的商用PC市場份額從2005年的20%一躍至2018年Q4的60.9%,PC市場份額亦從2010年不及10%,直升至2018年Q4的50.2%。
新的征途
時至今日,新的命題擺在了聯想、乃至整個中國制造業(yè)的面前:如何從低端制造向高端轉化,真正步入高質量發(fā)展階段。
“中國制造業(yè)需要朝兩個方向去發(fā)展,一個是更深度的技術創(chuàng)新,一個是發(fā)展大品牌?!睏钤獞c認為,中國制造高質量發(fā)展的未來是智能制造,它得益于中國龐大的產業(yè)基礎,以及規(guī)?;氖袌霰5祝脖貙⒃谧詣踊?、數字化、智能化的過程中,走在世界前列。
對于聯想而言,在智能化進程中已具備了相當條件。智能化推進需要大數據、計算力、先進的算法。數據方面,聯想SmartIoT(智能物聯網)戰(zhàn)略將其PC、手機經驗發(fā)展至萬物智能,提供了獲取爆炸式增長數據的基礎。
計算力體現為聯想以服務器為代表的SmartInfrastructure(智能基礎架構)業(yè)務。聯想當前打造的高性能計算,及無處不在的邊緣計算,是“消化吸收”海量數據的有力武器。
大數據、計算力疊加先進算法及大數據工具后,便可構筑各行各業(yè)的智能,亦即SmartVerticals(行業(yè)智能)。它與SmartIoT、SmartInfrastructure共同構成聯想集團當下的“3S戰(zhàn)略”。
而在該戰(zhàn)略演進中,AI與5G無疑是技術基礎。據介紹,目前聯想已提交超過500件5G核心專利,不僅是美國市場最早推出5G手機的企業(yè),也是全球首個推出5GPC的廠商。在云網融合方面,聯想正布局網絡功能虛擬化領域,以此幫助降低5G建設成本。
技術的布局,繞不開中國自主知識產權的話題。作為深耕IT制造業(yè)多年的從業(yè)者,楊元慶強調,要打造更長遠的競爭力,沒有捷徑可走,中國企業(yè)必須要向縱深發(fā)展。
“一方面,圍繞不同用處的芯片,我們需要占領制高點,做成該領域的領先企業(yè),做到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,”楊元慶指出,“另一方面,我們要發(fā)展更加前沿的科學領域,需要有從頭開始寫源代碼、寫指令集的企業(yè),更要從基礎科學教育、創(chuàng)新文化等層面為前沿科學的突破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?!?/p>
(原標題:專訪楊元慶:聯想擴張啟示錄)